正文

1.

楚子航初踏入这位于罗马的宫殿时，是十分意外的。

不是宫殿本身让他久违的局促起来，而是居住于宫殿的贵族家庭作为接受楚子航这一交换生的寄宿家庭本身，令他有些迷茫。

仕兰中学作为老牌的国际学校，每年都会有交换机会，这并不稀奇。但是楚子航仍能回忆起，他被通知将前往意大利交换的疑惑，因为他报名的学校位于美国，而非这所拥有悠久历史的意大利教会学校。

直到管家拖着他的箱子从大理石地板划过，高耸空荡的走廊传来阵阵回音，四周的墙壁上的圣徒都向他投来视线。楚子航才堪堪消化了自己即将在这一年内成为这历史建筑住客的消息，他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打量着漫长走廊，心里暗暗描绘着走过的路线图。

“这里很漂亮，是不是完全不一样和中国？”青春期少年略有沙哑的嗓音伴随着故意为之的英文语法的标准中文从楚子航身后冒出，楚子航当即循着声音看去，一头金色长发的人懒洋洋地倚在位于走廊但方才关闭的花园大门上。楚子航略略点头，已然从面前少年的气场中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伸出一只手后用中文答到“很不一样，这里很美。我是楚子航，另外你的中文很标准。”

听到了楚子航用古井无波的语气说出的恭维，来人似是感觉到了有趣，快步走至楚子航身前，待看清楚子航的长相后不似作伪地咳嗽了几下，后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楚子航的双眼，微笑伸出了手回握“幸会，子航，希望我这么称呼没有冒犯到你。我叫恺撒，我代表罗马欢迎你的到来。”

“恺撒·加图索”楚子航在心里自作主张地加上了方才管家向他介绍的，这个他将要久居的在意大利颇负盛名家族的姓氏，他一边回望向那对海蓝色的眼睛并回握住恺撒的手，一边腹诽究竟是怎样骄傲的家族才会在罗马的故土上为家族的孩子起名为恺撒。

恺撒轻笑一声，似是看出了楚子航隐藏的很好的探究，像对待下属般轻拍了下楚子航的肩膀，示意楚子航跟上自己的步伐。

“皇帝将带领你巡视他忠诚的疆域。”恺撒走在前面轻快的说。

楚子航觉得恺撒无愧于他的名字，在经历了不知多长时间的认路之后，恺撒仍能有说有笑地给楚子航讲解不知道究竟多大的家族宅邸。经过第七组爱奥尼亚式立柱花园时，楚子航久违的发出了除了赞叹之外的第一句话“冒昧打扰，但是还没有结束吗？”

恺撒这才转过身，迤逦的长发随转身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弧线，“虽然还有很多没有去，但是既然子航已经坚持不下去了，那么我带你回我们住的地方吧。”恺撒奸计得逞般微笑地看着楚子航，楚子航并没有理会恺撒幼稚的戏弄，而是抓住了重点，迷惑地发问：“我们是要住在一起吗？”

恺撒似是更开心了，“当然了Amigo，帕西已经收拾好我们住的西隅，我们现在就动身吧。我能猜到，你肯定无法忍受和那群加图索老家伙一起居住在同一片生活区域的，他们呼吸的空气简直是带有腐烂味道的，”说罢还捏着鼻子扇了扇风，后又想到什么般补充说到“现在这片区域是庞贝居住的，他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也是现任管事的。不建议你晚上来这里。很—不—建—议，如果你晚上想看见些什么的话，那当我没说。”恺撒语气带有明显的嫌恶，楚子航识时务的按捺下好奇的心里，面上保持一贯的平静。

恺撒和楚子航合住的区域，恺撒并没有带楚子航来参观过，甚至是完全没有介绍。

恺撒只是云淡风轻地留下一句“除了二楼右侧的区域，剩下的请自便。”，便骑着很不符合他贵族少爷身份的摩托离开了，楚子航知趣的没有打扰少爷的雅兴，点点头表示和保密，熟悉了房间位置之后便回到自己的起居室中进行他的例行报告。

“妈妈，我已经到罗马的寄宿家庭了，没有东西丢掉，”楚子航汇报着他总体的情况，又环顾了一下被恺撒成为他认知里简约装修的房间，添上几句“寄宿家庭很好，他们是意大利这里很有名望的家族，我现在在他们的城堡里居住。”他又想了想“恺撒是这个家族的继承人也是我的同学，他人很好，但是我还是很想上海。”末了加上了例行的问候与祝福。楚子航盯着发送的加载条一点一点的移动着，心里计划着明天去学校应该准备的物品。

大门被关闭并且上锁的声音令楚子航警觉起来，意大利的盗贼向来猖獗，不怪楚子航多想。他无声地倚靠在他房间旁边的二楼楼梯转角处观察，直到熟悉的金色长发闯入视线，他才放心退回房中。

楚子航本来以为恺撒今晚不回来了，他看了看表：罗马时间十一点，待楚子航检查好明天要带的书籍，刚被他评为顾家的好人的恺撒便使用他以为是装饰的古董座机打起了电话。

装修再怎么新，古董就是古董，楚子航如是吐槽。纵使他是一个很尊重个人隐私的人，但是恺撒语速飞快的意大利语透过看似隔音的墙传了进来让他被迫地接受了恺撒的个人隐私，轻柔的语调和无法计量数目的Bella令他猜测恺撒是在为自己中途归来向女伴道歉。通话仍未结束，楚子航默默地看了看时间，自己戴上了耳塞，度过了罗马的第一夜。

2.

楚子航观察着走在他前面奉命带领他参观校园的恺撒左右回应问好的背影。恺撒游刃有余地迎接着四面八方的问候，并平易近人地回应着这一切的欢迎，声音中的骄傲自始至终。

楚子航看的有些无聊了，众星拱月般的待遇令他想起了仕兰中学时的景象，但他做不到凯撒那君王做派的“面见臣子”。不愧是加图索家的太子，楚子航暗暗吐槽，并不由得啧了一声向恺撒暗示时间有点太长了以及自己的不满。

恺撒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楚子航一眼，又继续微笑应对围上来的众人，以简短的话语告别了众人后抓着楚子航的手腕疾步到了附近“恰好”没人的教室，贴心的带上了门。

“我为今天耽误你时间的行为感到歉意，但我想你有些逾矩了。”恺撒双手抱臂高傲地对楚子航说道。

“我并不觉得自己逾矩，另外君王陛下，会见封侯也不应该时间过长，以至于现在您仅剩五分钟时间跑去距离不近的教室。”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但是楚子航有些微怒了。

“我承认你的骄傲，今天放学在校门口等我。”恺撒语气不变，说完便拉开教室门，迎着围在门口疑惑的众人走了出去。

楚子航望着这些或是迷茫或是幸灾乐祸的面孔，有些庆幸他和恺撒交流用的是中文，且学校里没几个人懂中文。面对着英语或是意大利语的指指点点，他轻叹一声，冲出教室向反方向的目的地跑去。

楚子航不得不承认，幸好他提前掌握了所有交流期间要学习的知识，不然他是真的有些难以听懂带着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在这小小的学校里，他这一天也竟一次都没有同恺撒碰面，或是使用同一教室，不过他毫不在意，早晨很快过去。

楚子航守约准时在13:40伫立于校门口，面对紧闭的寄宿高中大门，他却有些好奇恺撒要做些什么。

13:50，恺撒在校门口挥别他的簇拥，拿出明显才写了第一页的日程小本子后清了清喉咙，看着楚子航说道：“恺撒导游今天带你去看斗兽场，然后我们的晚饭是回家吃烤肉。”

楚子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后又用眼神示意了恺撒紧闭的大门。恺撒自信一笑，径直走到门旁的保卫室，不到一分钟大门便开启了，恺撒怀揣两个头盔走出并招呼着楚子航一同离开。

楚子航狐疑地接过恺撒递来的头盔，发问的话还停留在舌尖，恺撒的摩托便被小跑的保安推了过来，恺撒转了起钥匙，似是预测了楚子航还未发出的疑问般咧嘴笑道：“没错，我们两个不住校，而且我们骑摩托去。”后又补充道“我拒绝了家族的派车，因为摩托在罗马是最快的交通工具，因为你没有证书，所以我们共乘一辆，我骑，你坐。”

也许恺撒是背光，楚子航感觉恺撒的笑容随着他每多说一句话，就扩大一分，如今灿烂的耀眼。楚子航顺从地接过头盔又快速戴好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恺撒，毫无即将要坐后座被恺撒带着的羞耻感。

恺撒扁了扁嘴，顿感无趣，快速用皮筋绑好半长的头发，戴上头盔，尽职的做起了导游，以家族的命令为借口来安慰自己。

3.

恺撒是一位好导游，他让楚子航相信了学识可能是根据血缘遗传，否则没法解释他稀烂的成绩与丰富的学识的反差。

两人周一在斗兽场单方面吵架，互相讨厌着彼此无法令人理解的骄傲，最后被帕西劝和，彼此在美味的烤猪肉前捏着鼻子容忍了对方；周二又在许愿池共同掷出硬币许愿，恺撒透露他曾夜晚同朋友来此利用磁铁打捞硬币，楚子航略感嫌恶远离后被恺撒小学生般抓着手腕绑定；周三在万神殿欣赏玫瑰雨，二人刚感叹完美景，恺撒便被游客小孩用收集好的玫瑰花瓣浇头，君王雷霆震怒，但始作俑者只是吐舌头挑衅君主毫无悔改之意，君王铁血手段向始作俑者浇了更大一滩花瓣，在哭声中和楚子航深藏功与名离去；周四楚子航提出不想在罗马游玩了，两人便当机立断前往那不勒斯，参观了那不勒斯城堡和考古博物馆，因景点工作人员认出了恺撒故节省了门票费，两人颇为满意，晚餐享用了正宗的那不勒斯披萨；周五二人游览了庞贝古城，楚子航从恺撒那里了解到了现任当家就叫庞贝甚至是人渣的事实，楚子航瞳孔地震不仅为庞贝古城更为庞贝·加图索，吃到了梦想中的豪门家族的保真大瓜；周六两人在罗马昏睡一天，被看不下去的帕西叫醒后，恺撒陪着楚子航去西班牙广场为苏小妍女士选购礼物，恺撒豪气动用家族关系为苏小妍女士礼物次日达上海；周天恺撒带着楚子航前往梵蒂冈做礼拜，楚子航收到了苏小妍女士比平时多一句话的三句海量邮件，知晓了恺撒做的一切，待恺撒做完礼拜从教堂出来边看见了少见呆滞表情的楚子航，恺撒终于心下暗爽赢过楚子航了。后因楚子航和恺撒要考试便暂缓奇迹子航环游意大利项目。

周五过后每天晚饭前两人回到宅邸，都能刚好看见庞贝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身后跟着不同的女性回宅邸，庞贝从最初的专门停下向楚子航打招呼变为向楚子航略一点头，而楚子航则是从最初见到传说中人渣的暗暗激动表情逐渐到能平静向庞贝点头问好，恺撒则是一如既往的不爽庞贝。16岁自觉成熟的楚子航从自己愈加熟练的打招呼能力中麻木地看出了自己的成长。

楚子航那周每天晚上准时给苏小妍女士汇报自己的动态，日常的字里行间不自觉的多了恺撒二字，字字句句尽数围绕。苏小妍女士没有点破，只是同丈夫分享，两位成年人对未成年尚未发现的小心思但笑不语。

4.

恺撒成绩很差，楚子航是略有耳闻的。于是在学校月考前一周，楚子航便收到了恺撒扭捏地请求——帮他补习。精通人情世故的楚子航并没有思索，就应下了这件事情，不收房租的房东的请求，答应就如同吃饭喝水。虽然楚子航很疑惑恺撒究竟是为什么如此在意这次月考成绩，因为他平时的考试成绩已经够烂了，但是出于良好的教养，楚子航并没有发问甚至没有当着恺撒的面表露出惊讶。

待楚子航考察恺撒的知识掌握情况时，纵使淡定如楚子航，他平静的表情还是少见地崩塌了。

“你，今天去看一遍你的数学，自然科学以及计算机教科书”楚子航艰难开口，面对眼中饱含愚蠢的恺撒，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

楚子航不得不承认，恺撒看书速度真的很快。短短两个小时，恺撒就仔仔细细翻阅了他崭新的教科书包括导读的内容。偌大的会客室中就只剩两人的呼吸声，书页被翻动以及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午后的阳光如瀑布般顺着厚重的法兰绒窗帘空倾落入室内，不知何时被恺撒播放的Goldberg变奏曲在空气中逶迤流淌。

“我看完了，你来考察我吧。”恺撒将书递给楚子航，颇为自信地说道。

楚子航自然地接过书，趁着翻页的间隙自然地询问出了他近几天的疑惑“为什么要读理科高中，明明语言类或者社科更适合你吧？”

“家族的人没有学习这些科目的，”恺撒耸了耸肩，“我本来是在伊顿读书的，但是成绩太差被家族抓回罗马管教，不过这倒是方便我看妈妈了。”恺撒的表情从不以为意到逐渐展露出微笑，楚子航并没有错过他的微笑，那种清浅恬淡的微笑是这一月以来他看见过的恺撒动作幅度最小的微笑，但是足够真诚热烈。

楚子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机抽问了恺撒几处概念，恺撒手缠头发把玩着回答出了正确的答案，一连正确回答了好几处后，楚子航点点头，又顺势在书本上勾画了几道例题，让恺撒尝试完成。

恺撒收到任务，便尝试起来。但更大的疑问浮现在楚子航心头，一向懂的察言观色的楚子航都有点后悔问出来这个冒昧的问题，楚子航问“你平时成绩如此，为什么突然在乎这次考试成绩？”

恺撒毫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略不友好，他停下笔后长叹了一口气，扑倒在沙发上，闷闷地透露出原因“我妈妈很看重这次考试，因为这学期的考试成绩都不错的话，家族就会把我送回英国上学。让我远离家族，是妈妈一直以来的愿望。”君王终于褪下家族为他戴上的皇冠变回了一个16岁的少年，向楚子航这个他不知是什么时候认定为朋友的家伙不自觉的倾吐烦恼，一如正常的青少年会向朋友做的那样。恺撒不满于楚子航正襟危坐思考的样子，趁楚子航不注意，抓住楚子航短袖下摆，将正在看书的楚子航也拽倒在沙发上。

楚子航也索性不看书了，和恺撒在沙发上双双无言地瘫倒着，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长叹打破了这寂静，后面便爆发了恺撒的阵阵叹息，接着楚子航似是无法忍受般坐起来，看着恺撒问到“去花园？”恺撒点了点头，尾随着应是客人身份熟门熟路的楚子航来到了自己的花园。

两人一道坐在恺撒的罗马式花园中的露天浴池边，楚子航默默开始泡脚，恺撒不明所以地照做。

“这在中文中叫做泡脚，不过我们一般也不在浴池里泡脚。”楚子航冷不丁的开口，试图打破二人之间凝固的氛围。

“所以泡脚就是这样把脚放在水里，然后坐着，是吗？”恺撒疑惑地拓展着自己的中文词汇。

“你可以不用这么拘束，换个更放松的姿势，泡脚应该是一件很放松的事情，我带你来做这个只是想让你能放松一些。平常那个恺撒可不会有烦恼。”楚子航慢慢舒展着身体，轻轻地说“我小的时候，我爸爸经常会带我泡脚，但是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恺撒闻言便懒散起来了，他便无所顾忌地躺在了浴池边明亮的大理石上，给帕西发完消息后，便开始用脚拨起水花，放空道“为什么很久没有了呢，方便给我讲讲吗？”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给你讲讲也可以。”楚子航道了谢接过帕西送来的靠垫，调整了一下确保舒服的位置，待帕西离开后，才继续开口道“九岁我爸妈就离婚了，妈妈后来改嫁给现在的父亲，爸爸现在也在做自己的工作，也经常来看我，他去年来看望我的时候，还在下着雨的高架桥上保护了我，很英勇。”楚子航说到这里忍不住浅浅微笑起来，他忽然想起什么后狡黠的对凯撒说“其实我现在的官方名字应该是鹿芒，虽然对不起父亲，不过我更喜欢楚子航这个我原来的名字。”说完他抬头看着恺撒，打趣道“君主陛下，现在该讲讲你的峥嵘岁月了。”

恺撒从身旁的月桂树上薅下许多枝条，随意地发出嗯的声音回想了一下，一边开始编织一边娓娓道来“我的妈妈她的门第可能和加图索这个姓氏相比不是那么显赫，所以家族的其他人觉得妈妈不太能入眼，很排挤她。但是庞贝当时一门心思地要娶她，我到现在都觉得妈妈答应那个种马是个错误，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他们结婚之后就生下了我，你见过弗罗斯特吗？”楚子航脸上也恰到好处的显示出了茫然，恺撒摆摆手上的半成品冠冕，“没见过也没事，迟早会见到的。比起庞贝，弗罗斯特才像是家族的族长，我的妈妈抚养我到中学年龄，我就被家族抓到罗马接受弗罗斯特的继续抚养。弗罗斯特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和家族里的人一模一样的不尊重我的妈妈。为了让他们尊重我妈妈，其实我现在随母姓古尔薇格。”恺撒说及此处，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似是对弗罗斯特的不争大为光火。

“所以你就用不学习来报复他们吗？你明明能学会的。一个不成器的家族继承人对你们这种名门望族来说确实是一种深重的打击。”楚子航评价道，并明白了为何第一次见面恺撒不介绍自己的姓氏，单单说了自己的名字。

恺撒耸耸肩，继续编织着月桂冠“反正他们是不可能放弃我的。帕西其实是我的堂兄，就因为他们的命令，他二话不说就来做我的管家秘书，只是希望能够打动我，是不是很荒谬？不过我也没让帕西做什么离谱的事情，大多事情都是真正的管家在做。”

楚子航现在是真的无话可说，16岁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的价值观受到了宗族势力的打击，他开始隐隐有些不好意思来继续享受帕西的服务了，包括他现在正在使用的软垫。

恺撒最后下了结论来总结加图索家的一地鸡毛“种马的庞贝，遗忘的妈妈，疯狂的家族以及逃避的我。”说罢低着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完成了的桂冠，他偷瞄了一眼楚子航，又采了一把花园里被修剪的没有刺的红色玫瑰，耐心地插着花。

楚子航并没有发现恺撒的偷瞄，仍有些手足无措，他拍拍恺撒的背，绞尽脑汁笨拙地鼓励道：“你还是以一种健康向上的姿态活着，你妈妈肯定为你骄傲。不如你先假意逢迎，等到你真正掌权的那天，你再接回你妈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相信你妈妈希望你离开家族的本意是你能够健康快乐自由地成长，但是你既然已经被软禁起来了，不如你就，嗯……更大胆一点，利用他们无条件包容你的特点，发展自己的势力，我看帕西就很好……最后掌握了家族……”楚子航越说声音越小，越没有底气，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恺撒听了自己胡言乱语后的脸色。

楚子航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拖捧住了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抬头，一抬头就望见了双眼放光的恺撒，后者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启发般，海蓝色的眼睛黯淡不复，大声叫喊道“子航你说的对啊，我怎么就光钻什么角尖去了，你一定读过孙子兵法吧，才能想到这些。”面对着对面重燃希望的一张脸，楚子航感觉嘴角都有些僵硬，他维持着假笑“能帮到你就好。”

四周寂静无声，四方立柱包围下的天地中只余恺撒的声音回响，恺撒似是在脑海中验证了一下可行性后变得越来越激动，他猛然站起狠狠拥抱了楚子航一下，似乎还嫌不够，竟是不假思索地在楚子航额头又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认真向楚子航头上戴上了自己精心编织的玫瑰月桂冠冕，飞快发出明日再找楚子航补习的邀约，欢天喜地的光脚跑到屋内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楚子航一个人低着头独坐在庭院中，鬓角的头发遮盖住了东方少年的羞赧，颊边和耳上的绯红证明了主人此时的心态。“一定是文化差异，可能是我搞错了什么……”他双手握拳，低声地自我安慰。

帕西站在露台微笑着不知看了多久，饶有兴趣的感叹了一句青少年。

5.

在楚子航的辅导下，恺撒超水平地完成了考试，弗罗斯特甚至激动的面见了楚子航，这位久居高位的家族掌权人激动的向楚子航表达了谢意，并被楚子航婉拒了金钱答谢，于是恺撒的零花钱便大额度的增长了一下用以款待楚子航。叔侄二人都很满意，大家的愿望都得以实现，甚至楚子航被一直不对付的两人共同奉为座上宾，同时获得了加图索和古尔薇格家族的支持，令楚子航很不适应。

恺撒想通了并且恺撒有钱了，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严重到恺撒的电话打到了楚子航这里。

楚子航刚刚完成了每日的训练任务，便接到了恺撒醉醺醺的电话，隔着手机楚子航似乎都能闻到酒精的味道。恺撒大着舌头甚至还能用中文和楚子航讲话，令楚子航颇为佩服。嘈杂的背景音以及不是很标准的中文，导致楚子航听了两遍才能听出来是恺撒让他来接自己。楚子航怀疑自己是幻听了，因为恺撒知道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他的睡觉时间，但是事实是没有，因为凯撒撒娇似的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这次没有任何干扰和杂音，甚至句末还加了一个中文的拜托。

楚子航硬是从那句拜托中听出了百转千回的音调，他甚至想象到了恺撒跑到一个僻静的什么地方，泪眼汪汪的向他打电话求助。但是恺撒确实高明，楚子航闷闷地想，他确实无法拒绝恺撒，更何况是撒娇的恺撒，就连帕西都会在这种情况下教育恺撒几句。

楚子航长叹了一口气，三分钟冲完了澡，湿哒哒地从健身房走向卧室准备换衣服时，发现了不知等候了多久的身着便服的帕西。

楚子航刚想打个招呼说些什么，就被帕西微笑地打断“子航还是快去换衣服吧，那孩子喝醉确实烦人，我已经猜到了他是什么情况了，我送你去吧。”

待楚子航飞快换好衣服，就被帕西带去了顶层，一架直升机正静静的等候着他们两人登机。

小富的楚子航被真正有实力的大富人家震撼住了，他瞳孔地震地看向帕西，无声的确认着交通工具，得到了后者肯定的答复。

“夜晚的罗马，还是用飞的比较便捷，不过其实白天出行也便捷。”帕西打趣道，后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林克请登机，该去帮助塞尔达公主了。”

夜风猎猎，灯火繁星，楚子航俯瞰着罗马城的夜景，突然有点理解恺撒的倨傲源于何处了，因为罗马乃至是世界尽收他手。在俯视视角下，人总会生出一种征服的错觉，而每天以这种视角看见不同城市且实际也征服了世界的恺撒，不变成那样的君王反倒是奇怪，楚子航托腮思索着。

帕西突然出声“但是再强大的人，也总有势均力敌的人，就看他们是如何选择。他们要是互相对抗，那就是两败俱伤，反之就会变成new Genesis”

在直升机降落在罗马市中心的某个停机坪时，楚子航听见了耳机里帕西那未尽的低语“楚子航，让世界看见你吧。”

楚子航猛然回头，身侧的帕西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冲他真心的微笑着“快去帮助你的塞尔达吧”

待楚子航进入到对街的宅邸中时，还是对空气中快要凝成酒液的酒精味道皱了皱眉，很难想象这么浓的酒精味道不是在酒庄里而是宴会出现。当楚子航身着风衣黑衬衣的经典皮肤根据管家指引，气势凛凛地走进宴会厅时，混乱的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年轻的男孩女孩们开始小声的交头接耳询问这个东方人的姓名由来以及联系方式。

楚子航熟视无睹，他用流利的意大利语随机询问了距离他最近的女生恺撒加图索的位置。女生冲他指指角落水泄不通的人群，楚子航有点敬佩恺撒的社交精神与能够离开包围圈同他打电话的实力。他谢过女生之后，行云流水地穿过了宴会场上三三两两的人群，径直朝着恺撒的方向缓步走去，恺撒也注意到了刚才的异动，向着楚子航所在挪动，似是嫌走路速度太慢般，恺撒向楚子航飞奔过来。

楚子航仍记得那头晕目眩的夜晚，他被恺撒抓住手腕带到了拱形大厅的中央。恺撒说客套话的语速很快，楚子航有些没有听懂，但是恺撒突然捏了捏他的手腕，这次恺撒开口用的意大利语词汇很基础，楚子航完全听懂了，他说“楚子航自此之后，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更是我的家人，以后他就是古尔薇格和加图索家的重要成员，请大家也将他视作手足，在必要时帮助支持他。”

楚子航当然知道恺撒那番话的意义与重要性，他有些震惊地看向恺撒，嘴唇无声翕动几下，已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几次挣扎着要说什么，恺撒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礼貌点头示意众人他言已尽。

恺撒也很紧张，楚子航能感受到。他手腕处略微发紧的力道以及略有薄汗的手掌，无一不显示着君王也在久违的紧张。

“所以，我们接下来该离开让臣子们享受欢愉之夜了。”恺撒对楚子航用中文低语，楚子航还在震撼中以至于没精力去吐槽恺撒的中二发言，两人在众人的注目下如同一对恩爱的昏君妖妃“携手”离开了欧洲的权势聚集地。

“这太荒唐了，恺撒，你应该明白你刚刚那番话意味着什么吧。并且你不是没有喝醉吗，我看你刚才说的话也不怎么理智。”楚子航皱眉，一边挣脱恺撒对他的桎梏一边飞快地穿过灯光昏暗的回廊。

恺撒仍态度强硬的握住楚子航不算纤细的手腕，他将向前冲的楚子航拽住接着把楚子航掰着面对他，“我很理智，楚子航，反而只有你是唯一不理智的。你帮助了我，帮助了大家，现在家族一切的稳定都是你的功劳。为什么总要怀疑自己呢？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选择！”

楚子航还是一直偏着头，用肢体语言表达着自己的抵抗，难得有些生气地说：“我只不过是做了任何一位朋友，一位受过你家恩惠的人，应该做的一切。你和帕西，联合起来设计的是吗，但我还是得指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一位合格的继承人……”

楚子航的怒音戛然而止，因为恺撒捏着下巴摆正他的脸亲了上来，恺撒吻的磕磕绊绊，楚子航随机反应过来推开了他。

“你这算什么意思？”楚子航用手背捂着嘴，语气冷意更甚，“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证明我的价值，你也不必因为我做这种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恺撒轻笑一声，硬朗的五官在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唯有那一双海蓝色的眼睛似在黑暗中发亮，“你怎么能确定这是我不想做的事情？楚子航，你未免也太过傲慢，好好看看你的心吧，你的双眼，你的心脏，你的身体都在呐喊着你也喜欢我，只有你这张冰冷的嘴在口非心是的拒绝我。更何况你本就是稀世的宝藏，将被世界铭记，唯一能证明你价值的存在，是时间，是时间的未来。”

恺撒又单膝下跪，轻轻牵起楚子航垂下的另外一只手，重重地吧唧亲了一口，楚楚可怜地抬眸看着面上冷硬似铁的楚子航，柔声道“请你给世界一个机会，让他能看见你……也请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给永恒地注视着你 ……”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两人一高一低地面面相觑，各怀心思。距离两人一步之遥的大门被从外面敲了敲，帕西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青少年们，宵禁时间快到了，互诉衷肠完之后就快跟我回家吧。”

恺撒有些疑惑，小声问楚子航“互诉衷肠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有熟练掌握成语，你能不能类比让我理解一下？”，楚子航用一贯冷静地声音向恺撒拱火道“相当于你是Hades，我是Persephone”恺撒听完怒火中烧，一把拉开门便开始控诉着门边的帕西。

楚子航本来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小学生发怒，但是他听见了嘈杂的声音向这唯一的出口涌来，应该是宴会结束了，楚子航估算着。秉持着“恺撒可以丢人，但加图索家族不能丢人”观念的楚子航，叹了一口气叫住了恺撒，恺撒不爽的表情还来不及变换，就被楚子航轻飘飘的一句“我给你机会，只要你现在闭嘴快走。”意大利喜剧登时在楚子航面前上演，Cqpitano登时变成了Arlecchino，那明媚的笑容就像是恺撒从未生气一般，伴随着帕西的咋舌，恺撒飞扑地抱住楚子航，呵护孕妇一般小心地搀扶着楚子航同自己一起离开。

6.

六月一日罗马时间10:00，摩托车沿着绕第勒尼安海修建的E80号道路向北飞驰。

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楚子航在海风中木着脸确认了他翘课的事实，恺撒绑起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随即无规律的拍打着他，仿佛是在惩戒他的恶行。

楚子航看了看手表，发现还要再坐三个小时摩托，更加心如死灰。他顿时开始反思自己两个小时前怎么能轻易相信恺撒信誓旦旦地说有惊喜让他跟着走的话，他知道恺撒胆大，却不知道他胆子大到能逃课去旅游。

周围的车辆中的视线还在若有若无的传来，楚子航索性在墨镜下闭上双眼，装作在晒太阳，实际抓着恺撒衣摆的手快把价格不菲的奢侈品扯烂，而恺撒却心情很好地带着墨镜和头盔哼着歌。

不成调的歌曲随风飘来，楚子航本想揉揉额头舒缓一下压力，却只摸到了坚硬的头盔，只得无奈叹气，但嘴角不知何时向上扬了起来。

罗马时间13:36，恺撒终于抵达了他一直保密的惊喜——波托菲诺。楚子航略有耳闻这个以旅游业闻名的小城，虽然是刻板印象的意大利小城景象，他还是为小城的美景所折服，站在路边随意挑选的围栏旁就眯起眼睛在太阳光下欣赏起来，这座小城的海风也眷恋温柔起来，轻抚着疲惫的二人。

还没等楚子航休整好，恺撒却说休息前还有重要事情没有完成，又提议他们可以走路到达。楚子航哭笑不得的跟着跟着恺撒，看看他的重要事情是些什么。两人一边推着摩托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首先到达了山脚下海边的花店，恺撒精心挑选了两大束鲜艳的红玫瑰，熟稔地同店主打趣并爽快地刷卡，他将一束玫瑰花送给楚子航，一束递给自然接过的店主后走出店铺。楚子航略有疑惑，但更多还是对于这种小城市花店都可以刷卡的感叹。

第二站是位于山腰的书店，同样熟悉的恺撒和店主交谈，店主略微思索了一下，交给他了一本出版日期很新的诗集，内容楚子航有点没有看懂，但是店主依旧在付完钱后微笑着将书包好收起，恺撒轻拽着楚子航离开了书店。楚子航实在忍不住发问，恺撒只是明媚地微笑，并没有多说，拉着楚子航，推着摩托前往下一个采购地点。

站在与书店相隔不远的奶酪店前，楚子航看着恺撒“你经常来这里，还可以说，你真正的家在这里，是吗？”他刻意加重了“家”字的语气，恺撒没说话，楚子航却没有错过他眼中惊讶的神情，他立刻明白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恺撒夸张地叹气，语气假装遗憾地抱怨“你也太敏锐了，这样惊喜都不能被称作惊喜了。”说是抱怨，实际上恺撒的嘴角角度就没有低于三十度。恺撒随后又摆了摆手，揭晓了谜底“我今天是来带你见我妈妈的，你不是……快交流结束了吗……我可是每晚都在给她讲你，所以她说一定要见见你。”

楚子航恍然大悟，惊觉自己的猜想完全错误，语气不自觉带上些许不易察觉的羞赧“所以每天晚上九点半同你通电话的，不是你女朋友……”恺撒有些抓狂，拽着楚子航手忙脚乱扎的金色麻花辫睁大了眼“我哪来的什么女朋友，我上一个女朋友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男朋友你是第一个。”楚子航当即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咳了咳又重新说到“原来你每天晚上会同你妈妈通电话啊，但是你为什么会叫你妈妈Bella这种引人误会的名？以及冒昧一下，那她和庞贝……？”

面对楚子航求知的眼神，恺撒终于感受到了实质性的压力，弱弱地开口“不是有研究证明，每天被夸奖的人会心情好一点嘛，我只是想让她心情好一点，然后身体能好一点……庞贝还是别和她一起提到了吧，偶然听到庞贝的名字还是怪恶心的……放心吧，他们正在事实分居，精神上肯定也是离心的。”

探听豪门秘辛永远不嫌多的楚子航刚有些喜悦，旋即又想到要见传说中的古尔薇格小姐，那点喜悦登时被冲散，仿佛是见好朋友一直没有露面的母亲一样，那种紧张感油然而生，更何况是男朋友的母亲呢。楚子航不免苦笑起来，他询问着恺撒古尔薇格小姐的喜好。

恺撒看出了他的紧张，展颜一笑安慰到“她最喜欢你了，其次是我。放心吧，我妈妈她人很好的。况且中国是不是有一句话‘丑媳妇总得要见公婆’，放心吧，能被我看上说明你很英俊，我看上就是我妈妈看上。我看好你。”还好心地拍了拍楚子航的背以示鼓励。

楚子航被恺撒的“丑媳妇理论”折磨的无语至极，他麻木的打发恺撒快去购买奶酪。无力的一个人站在店门口吹着海风，自我开解的想能养出恺撒这样的孩子的人必定是和蔼的，才勉强说服了自己。

直到站在山顶的庄园门口，楚子航才有了一点要见男朋友家长的实感。恺撒推着摩托车随意地走进了大门，还亲切地招呼楚子航也不要拘束随他一起进来。

“你就是子航吧，恺撒每天都给我讲你们之间的事情，请不要感到拘束，快请进吧。”一位同样是金发蓝眼的女士从大门两旁的蔷薇丛中款款走出，嗓音温柔地用英语欢迎道。

恺撒有些不放心，嗔怪地询问着古尔薇格为什么要在花园里待这么长时间等他们，又半是关心半是焦急地询问着古尔薇格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古尔薇格笑看了凯撒一眼，埋怨恺撒有点过于紧张了。

待她走近，楚子航才真正发觉古尔薇格母子二人的长相有多相似，他这才回神并礼貌地也用英语向古尔薇格表达了感谢之意。

谁知古尔薇格听后眼睛弯弯，搂着他和恺撒让他们俩快进屋子，不要被太阳晒坏了。

楚子航还是因古尔薇格的突然触碰感到有些紧张，身体不自觉的有些僵硬。古尔薇格发现了略有些不适的楚子航，轻笑一声摸了摸楚子航的头，柔声说“子航要是感觉局促的话，不妨也把我当成妈妈吧，如果这能让你自在一些。其实我早想要一个你这么乖的孩子了。”意外的，楚子航感觉紧绷的身体和精神逐渐放松下来，紧张不复。

古尔薇格又笑着摸了摸楚子航的头，向他介绍着今天午饭的菜单，获得了楚子航亮亮的期待眼神。被冷落了许久的恺撒不满的来争宠，古尔薇格同样是笑着，但声音不复先前的和蔼，而是颇有些咬牙切齿“恺撒，我记得今天可是周五哦，你怎么还教唆子航和你一起逃课？我有跟你强调上课的重要性吧？子航那么努力地辅导你，你就用带着他逃课来回报吗？甚至还是骑着我送给你的车来的，这有多危险？”恺撒争辩了一句今天可是子航的生日便噤了声，犹如一只被提着后颈的小猫一样乖顺，完全看不出他大闹加图索宅邸的半分影子。

“对了子航，祝你生日快乐。我已经准备好晚宴了，同时不要忘记给苏女士打一通电话哦。”古尔薇格笑容更加灿烂，将恺撒和楚子航安置在餐厅后，她便翩翩然前往厨房查看情况。看来恺撒做的准备真不少，上至他名字被正确地用标准的中文叫出，下至他妈妈的信息也被恺撒细细告知古尔薇格，楚子航看了一眼还在傻乐的恺撒，略略有些感动，也久违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在用餐期间，古尔薇格给楚子航分享了许多恺撒小时候的傻事，令恺撒有些羞愤甚至求饶起来，讲到有意思处三人都齐齐发出低笑，就连一旁的管家和佣人都没忍住也一同分享了几件小事。楚子航歪着头，闲适地看着从未在加图索晚宴长桌上这么放松的恺撒，终于拼凑出了完整的恺撒形象亦或者是真实的恺撒。

北京时间9:24，苏小妍女士接到了来自意大利的电话，收到了乖儿子以及准乖儿子的问候，让苏小妍女士很是受用，两位妈妈更是用简单的英语聊的火热，甚至互换了邮件地址方便后续沟通后，才依依不舍的互相道别挂断了电话。

意大利人素来有午睡的习惯，在上海从不午睡的楚子航也入乡随俗地开始了午睡。在花园中，在古尔薇格的哼唱中，楚子航和恺撒迎来了他们的午睡。看着两个孩子已然熟睡，古尔薇格轻手轻脚地前往厨房，亲手烘焙起了蛋糕。

恺撒从熟睡中醒来，发现古尔薇格不在，但接替古尔薇格看孩子的，是庞贝。

恺撒因一睁眼看见庞贝在盯着他看而有些崩溃，因楚子航还在熟睡，他只得没好气地小声质问庞贝为什么在这里，眼神恨不得撕碎庞贝。

庞贝也同样小声哈哈干笑两声，为自己辩解“那些都是医生，我每天晚上从罗马把她们带过来为你妈妈调养身体，第二天早晨再回罗马，不然你能每天都在上班时间遇见我吗？”

恺撒还是用看人渣的眼神一点不留情面地盯着庞贝，不知旁听了多久的古尔薇格眼见父子两人又要开始闹矛盾，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的存在，她将庞贝赶去厨房去监工蛋糕，自己则留下来向恺撒坦白她和庞贝的重新开始，并肯定了庞贝的答复。

恺撒还是一脸恶心，古尔薇格为恺撒扎好了头发后笑着向恺撒保证如果庞贝再不尊重她，甚至和其他女性没有距离感就一定踹了庞贝并通知恺撒，恺撒这才面色稍霁。同时楚子航预定的闹钟响了，楚子航懵懂地看着面前两人一悲一喜的神色，更迷茫了。

恰逢庞贝端着蛋糕出来，楚子航立刻感觉生无可恋，他转过头就看到了表情绝望的恺撒，以及露出淡淡微笑的古尔薇格，聪慧的楚子航读懂了现在的情况。

他虽然懂了，但是曾经听恺撒讲述了那么多负面评价，他也真的没办法在这几秒内对庞贝印象大改观，只得使用出小时候表演节目时练就的假笑技能，艰难地接过蛋糕，一个单词一个单词蹦出后供庞贝自行串联组合出感谢的语句。

蛋糕被做成了维尼模样，楚子航评价恺撒功不可没。他将蛋糕端正摆放在躺椅间的小桌上，待插上点好蜡烛后规规矩矩地许下一个愿望，随后一口吹灭。管家适时为楚子航端上一碗加荷包蛋版长寿意大利面，古尔薇格略带歉意地向楚子航表述附近城市实在没有会做中国面条的人，就只能用意大利面替代一下，希望他谅解。

楚子航真心实意地表达了感谢，毫不犹豫地品尝他的长寿意大利面和分给他的维尼蛋糕一角，向古尔薇格表达对面和蛋糕的称赞时却被告知面和鸡蛋是庞贝做的。在庞贝期待的眼神中，楚子航能屈能伸地也同庞贝表达了感谢，庞贝很欢喜地收下感谢并赠送了楚子航生日礼物。

恺撒又对庞贝第一个送礼物表示强烈不满，他将自己和古尔薇格准备的礼物分别塞入楚子航怀内，这才替楚子航接过庞贝的礼物，也一并放入楚子航怀内。

打闹之间，正是日暮时分，夕阳落入第勒尼安海，水色天光都被橘色燃烧，他们坐在花园中欣赏着意大利无尽的黄昏，度过楚子航最后的意大利之夜。

后记

楚子航穿着他一贯的大衣，脖子上围着苏小妍女士亲手系上很有品味的Burberry围巾，踏进老牌国际学校仕兰中学的校门。

今天一如往常，楚子航也一如往常地回想着自己的日程，稳健地踏入了第一节课的教室。

一头金色长发格外显眼，楚子航转身想离开教室，到哪里都好，他想。

那人动作更快，冲过来拉住了楚子航的手腕，阻止了楚子航的逃跑意图。

“楚子航同学，你不带我认认教室吗？”略带埋怨的标准中文出自凯撒之口。

楚子航带着抓住他手腕的恺撒同样进入了一间空教室，揶揄地说“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