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彼时工作日下班高峰，灯红酒绿间车流不停。 H城城市主干道旁，寸土寸金的中心商业街—— 一道清减身影自金碧荧煌中走出，光线透过布料，映出针脚细密的衣缝走针。 长身玉立，步伐说不出的矜贵。 俱乐部经理赔着笑脸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实在抱歉法相先生，我们俱乐部对会员个人信息的保密性是很重视的，这次是我们管理层内部出的差错，请您原谅。” “法相”不在意笑笑：“贵部的服务态度我一直看在眼里，陈经理，不要紧张。”，他磕了根烟出来出来，连盒往人眼前一递，“请？” 陈经理闻言松了口气，状似轻松接过，见身旁贵客叼烟动作娴熟，殷勤替人打上火。 “我们也没想到白鸽能与宣传部长勾结，您这次的信息泄露我们会处理好，保证您隐私安全。” 白鸽是左相在俱乐部结契一年的sub，两人虽说不上激情烈火但也算是平淡默契。 本就是俱乐部搭线的结契关系，放酒吧圈子里就是走肾不走心的约炮对子，结契之初左相就让人跪着听完了“起身是友，出门不见”的原则。 结果白鸽动了心，不正儿八经追人，搭上管理层挖出法相个人信息，追到家里去了。 想起来法相就肝疼，他刚拍完卫视上星剧，晚上吃完散伙饭回家，就看白鸽带着项圈，牵引绳挂在他家栅栏门旁，眼巴巴等人回来。 一问才知道是找了关系拿到他家地址，左相当机立断打了俱乐部电话，给人拿牵引绳捆的结结实实拉到俱乐部来。 一米八几的汉子哭的稀里哗啦让人不要丢下他，左相不喜不怒，冷看眼前人失态，没像以往after　care轻柔抚着人脸让人乖乖平复心情，甚至不曾垂头。 白鸽仰首，脑中闪过无数帧熟悉画面，几乎以为会和往常一样，叼着人裤脚撒娇扯扯就会被主人原谅。 但他听见的终不如他愿： “白鸽，你逾矩了。” —— 一支烟很快抽完，左相略感疲惫，抬手将眼镜从鼻梁上取下，眼镜布随手一裹，放进外套内袋里。 眼前视野模糊起来，夜景光亮变成各色噪点。 身前夜色朦胧，身后暗巷发出突兀窸窣声响。 陈经理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浑身一颤，一口烟呛在嗓子眼，喉咙火辣辣地疼，他沙哑开口：“野猫吗？这冷天可不太好过。” 左相想起家里狗子，抬脚走了进去。 陈经理视线追着他，犹豫几下也跟着冒头看了一眼。 街巷昏黑，街面上温黄灯光描着景物边缘，绿色塑料城市垃圾桶散发出有机质沤烂的酸腐味，半空飞舞的苍蝇在墙上投映出拳头那么大的影子。 光不可见的角落，一团巨大黑影朝墙角蜷了蜷。 陈经理微不可查往后退了一步，烟掉在地上：“不是，这、这啥啊。” 法相没回话，小心翼翼又往前走了两步，离得近了才看清似乎是个人。 他从内袋抽出眼镜，视线眨眼恢复清晰，法相警惕观察着眼前场景。 不着寸褛的男性，身上肌肉线条健美夸张，像是卢浮宫才能看到的完美裸男雕塑，可其上横的伤痕却破坏了本该粗旷精致的美感。 一声车啸而过，借着转瞬的车前灯，他看到了一张惊人容貌。 与这一身露出血肉的重伤有些割裂，那人脸上干干净净，凌乱长发遮住半张脸，依然能辨认出他优越的骨相。 那人冷得发颤，本想缩进什么温暖的地方，奈何死巷里除了只大垃圾桶就了无一物，只徒劳地扭了扭身。 大脑凝滞的陈经理半天回不过神，后知后觉结结巴巴解释：“不，不是！这不是我们俱乐部的人！我们对、对员工都很好的，平时要是有客人玩的重了还会给小孩儿们加奖金！绝绝对不会给人光着丢在大冷天里！” 法相觉得好笑，风衣一脱盖在人身上，边给男人检查身体状况边问：“陈经理，俱乐部里有宽松点的衣料吗？麻烦挂我账上给人拿来。” 陈经理一拍手，碎碎念着“可别冻死在我门口”，一路小跑给人拿来件大袍子。 回来正好看见法相站起身，单手打着电话。 他将袍子接过，看着领口夸张的花纹和繁复的装饰，意外地挑了挑眉。 电话那头似乎得了什么结论，应答一声挂了电话，法相勾着嘴角，避开身上伤口将男人扶起，话却是对着身后的人说的：“贵部的审美真是出人意料。” 手上利落替人穿衣，许是布料蹭到了伤口，男人痛哼一声。 陈经理尴尬笑笑：“日常备的衣服他也穿不下，我找亚当借的他下周演出服，小破孩还不乐意给。” 法相替人整了整凌乱头发算作安抚，想了想亚当那个金发碧眼的欧洲190壮汉，回道：“麻烦了，您替我跟亚当说声，我过两天给人拿新的来。” “那感情好，您拿来的料子指定好。”陈经理干笑。 法相没理会陈经理的奉承：“他发着烧，应该是伤口发炎了，我已经托朋友报警，今天的事拜托陈经理保密。” 陈经理显然没料到方才还和颜悦色聊天的人转眼就变冷漠，停顿两秒才切换成专业模式：“那是当然，白鸽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受伤的男人不省人事，重心全都压在法相身上，后者明显吃力。 陈经理想搭把手，谁成想法相拒绝了好意，两句将人打发回去。 司机已经在来的路上，连轴转了好几个小时的法相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 “其实也不算安宁。” 他扭头去瞧靠在肩上体温格外高的男人，头顶灯光相比昏暗小巷亮堂许多，也是借着光亮，他才迟迟发现他脖颈上扣着的项圈。 看起来皮料做工都很考究，紧贴在那节麦色脖颈上，是极衬他的。 法相细细琢磨将陈经理打发走看的那张纸条： 应是慌乱中写下，字迹有些潦草。 “人很乖，耐受也强，时局不宜无法安置妥当，还请好好对他，必有重谢。” 安置在h城最成熟的bdsm俱乐部门口，强调人乖，耐受强… 黑色腾辉在街口按响喇叭，思绪被迫中断。法相没让司机接手，犹自将人拖上了车。[p] 折腾到半夜，到家已接近零点，法相平时作息很健康，这会儿困得不太清醒，把人脑袋磕在车顶上。 他被重响吓了一跳，弥补般揉揉，几乎是拖他着进了家门。 蜷着的时候看不出来，捞进怀里才发现这人比想象中的重。 法相有些脱力，怀中身体往下猛坠，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却发现男人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那是双漂亮的浅棕眼瞳，澄澈地映着光。但此时却显得迷茫，失焦地看着虚空某处，像是想不通自己在哪，发出了个带着问号的哼声。 “醒了？”法相问。 男人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磕绊着往后退，目光这才聚焦到离得极近的人。 法相还没完全放开手，怀里的人就从视线里消失了，＂咚＂一声跪在地上。 双腿分开，前脚掌着地，屁股坐在脚跟上，双手撑在身前，目视地面，低头顺从，跪得标准。 法相不太满意他膝盖在地上重磕那声，轻皱眉：“起来。” 男人没什么反应，法相着实疲惫，低头脱了鞋，保持着耐性，蹲下身去平视他的脸。 “你还在发烧，我们也没有关系，我不需要你跪。”法相语气温和，把dom的威压都收了干净。 可男人依旧板正跪着，没给出任何回应。 活了二十多年，法相第一次被人当空气晾着，脾气再好也有些恼火。 “好好让你当人你不做，非要当狗？”声音再度冷硬起来。 这次他终于有了反应：“汪！” 法相一愣，迟疑思考片刻：“小狗？” 男人乖乖回：“汪。” 他顾不得探究其他：“小狗，你现在在生病，先去休息好不好？” 小狗“呜呜“叫了声。 法相叹口气，站起身：“谁教你的规矩，看着人说话！抬头！” 体型绝不算“小”的小狗被凶得一抖，抬脸去看新的饲主。灯光正当从法相头顶照下，浅色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法相只在心底赞叹了声漂亮眼睛，表面还维持着唬人的严肃。 “回话！”他轻斥。 “汪！”小狗答。 眼见绕来绕去终是死胡同，法相放弃交流，生怕再拖下去这人真烧出毛病，干脆拉着人安置好。 他还记得眼前看似规矩的大型犬不叫名字不下命令就一动不动的现状，不忘伸手拉人前嘱咐一声：“现在带你休息，不准反抗，听懂回话，小狗。” 小狗眨眨眼：“汪。” 法相将人拉起，一路拽人进了保姆房，将他安置在单人床上，悉心给搭上被子：“我去给你拿药，你乖乖躺着。” 待他回来，小狗还是那个姿势躺被子里一动未动。法相自认找到了和眼前这个不大聪明的小狗最佳的相处方式，顺利地给人喂药喂水。 小狗全程都十分配合，结束时法相摸了摸狗头以示表扬，小狗亲昵地蹭他的手，侧头用舌尖舔舐力道温柔的指尖。 被舔的法相只觉自己的心被小狗爪子轻挠一记，想着体温计上的数字，双手抚上他头，盘球似搓了一通，把人头发弄得一团乱：“我去洗漱，今晚我陪着你好不好？” 不是正常心智的孩子…法相在心底叹口气，与他平视着交流：“我马上就回来，不怕。” 小狗也不知道是心大到有些傻，还是过分乖顺，哼哼回应他，乖乖窝在床上不见紧张。 法相没有洁癖，但好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愣是没有像今天这样满身污土，他早就盼着洗干净躺床上睡觉了。 热水终于如预想中从头淋下，脏污连带着肌肉劳累一起冲去，左相享受着今天难得的放松时刻，抽空想等小狗退烧了也得给人洗得干干净净。 就像那个将黑色流浪狗洗成小白狗的宠物视频。 这么想着，他笑得呛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