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原创bg】留在昨日25时。》

正文

5044 字
2025-06-04 20:33
06-04 20:33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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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偏僻的城镇出生。向人提起这片土地的名字时,得到的总是对方未曾听闻的答案。

  混着老男人们的烟酒气和廉价粉脂香味的小巷,深处掩着的不知名铁锈台阶,支撑起的破旧的房屋,就是她阴暗的蜗居之处。甚至称不上是房,只是常人眼中的棚子罢了。

  让人审美疲劳的中和蓝色是铁围栏的常有色,这也是她房顶的颜色。内侧被剐蹭掉油漆的白面还残留腥臭的汗味,但温子酉闻不出,她的鼻子被这条小巷的气味迷得早已麻木了。

  夜压了过来,她知道她该睡了。她留不住今天的24时,紧随其后的没有25时,是明日的凌晨一点,所以她不会等。

  明天还要上班,快睡吧。她在心里这么说。

  这是一座被时代抛弃的破旧城镇,坐落在四面环山的地方,一层接一层的把人困在里面。不知为什么,居民楼设计也是令人心慌的四四方方,每一个正方形像无尽的深渊,其中仿佛有着千百只眼注视着你。

  温子酉就在这样四四方方的地方长大,从幼年到少年,再到青年,她仿佛和这座城市绑了结,无论何时都紧紧捆在一起。

  她前几年的人生可以说幸福至极,家庭条件与父母都好到不能再好,但九岁那年,家里出了变故,她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像平常一样的日子放学回家,打开门迎接她的不是父母的笑脸,而是瘫坐在沙发上父亲落败的神情和母亲压抑着的哭腔。

  从那以后每日回家只有碎了满地的啤酒瓶,她的眼泪也砸下去碎了满地,耳边是父母的争执,她只觉得嘈杂,眼泪也越砸越多。

  「啪——」

  「嗡——————」

  跌倒在地的那一刻,她听不见他们的话了,只有耳边的嗡鸣,随后归为可怕的寂静。

  医生说她右耳可能再也听不到了。

  不出所料的,争吵又在她耳边爆发了。那是她昔日恩爱的父母,也是现今扭打在地的仇人。

  明天还要上学呢。温子酉把四四方方的课本装进书包里,所以现在,她要睡觉了。

  一直到了高中,她终于远离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住在了学校里。中考超常发挥让她得以有更多选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重点但离家远的学校。

  班里所有人都那么的安分守己,听话安静,像机器按部就班的执行每一项任务。自习时他们都低着头,脑袋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排列整齐的一个个黑点。温子酉的眼忽然被桌上摞得很高的书挡住了视线,她第一次发现书可以摞得比人还要高。

  书挡住了前方,她看不见未来。

  班上总有一两个例外,仿佛再正常不过的事,放在这里却格外显眼。那个一头利落短发的男孩,好像总不愿低头。

  温子酉认识他,是在开学第一天偶然撞到的。碰巧的顺路,同样的衣服,以及同样没有家长送。于是那个男孩叫住她了。

  「你也是A中的?高一么?」

  她点点头,像是不愿过多交流般加快了脚步,却被接二连三的问题拽住。

  「你也没有家长送吗?好巧啊。」

  「几班的?我是三班。听说班主任有点严……」

  温子酉终于忍不住了,无可奈何的回了句「同班的。」想以此结束这场聊天,却不想因为这句话被男孩缠了一路,自认倒霉的同时也好奇着这位新同学的名字。

  知道名字之后一定要远离这个话痨。

  一直折磨她到快走到班门口时,他才想起来这茬。他迅速切断了刚才的话题,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在说罢了。

  「对了,我叫江祈,你呢?」

  温子酉先他一步跨进门,无视了接二连三的追问。

  一直到现在,温子酉都没有再和他有过接触了。

  偶尔能够得到她关注的时候,是因为无数次面对所有人倔强的神情,那个不愿按部就班的人,仿佛将四四方方的方格撕了个裂口,裂口不大,但渗进来的光亮是她第一次看到的。

  二人就这样互不相干地过了半年,温子酉不知道江祈有没有看到过她,但作为班里不听话的孩子得到的关注总是很多,温子酉的视线有时也会不自觉的被吸引过去。

  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一个异类,最好不要和他接触。

  上天总喜欢玩弄她,并且从不愿眷顾她,这次也一样。

  面前的男孩莫名其妙的开口向她提问,「你有过梦想吗?」这样让人猝不及防的话,就这样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闭口不言。

  江祈不理会她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我的梦想是去搞音乐,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立下了这个目标。」

  就像你突然向我提问这样莫名其妙吗?温子酉好笑的想。

  「真是的…没有人想听我说这种不着调的话,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毕竟虽然你不会回应,但也不会反驳。」

  「温子酉,是叫这个名字吧?真是抱歉,向你说了这样的话。你会介意吗?」

  温子酉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于是江祈就权当她默认,继续往下说。

  「你不觉得这个学校压抑的可怕吗?按部就班的做事,就像机器人一样,一点活力都没有。为什么他们不和人讲话呢?」

  「他们或许不是人。」温子酉忽然这么说了一句。「但他们想成为人。」

  他们如此的成了唯二的「活人」。

  每天中午吃饭时,大概十分钟的时间里,二人默契的不去吃饭,忍着肚子里想发出的声音,默默地倚靠在发霉的墙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闲天。

  温子酉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江祈所说的话,她都有在认真听,时不时给出点回应。慢慢地,她发现了这个「劣等生」不为人知的一面。

  比如并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烟酒不沾,三观正的吓人,莫名其妙正义感很强,还会偶尔喂流浪小猫。

  这种人称不上是「劣等生」吧?充其量只算稍稍活跃的学生。温子酉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每一个人如此仇视他。没有扰乱课堂,也不会欺凌同学,只是偶尔一些很奇怪的规则不愿意做,和老师沟通反而被骂的,普通学生而已。

  温子酉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后怕,她有如此淡漠的性格,能在不是「机器人」就违规的地方苟延残喘。

  两人就这样在被规定好的24h里稍稍破例了10分钟,如果实在饥饿,就悄悄带些面包垫肚。她喜欢听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来放松心情,或是听江祈的音乐梦想。她不知道那些专业术语的含义,但她知道江祈心中的梦。

  某次的对话里,江祈又一次问她「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温子酉?」

  她愣了一下,她知道这次没办法含糊其辞,因为这是她的大脑所希望的。良久,她才回复道「……我不知道。」

  她好像从来没有梦想。不,好像曾经有过。比如幼时想要去游乐园,想要买棉花糖,想要爸爸妈妈的夸赞。

  还有后来的希望父母不要吵架,希望家里情况能好转。最后这些梦没有被神明听见,她也被现实狠狠打到失聪。

  她向江祈展示她的右耳,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温子酉告诉他这只耳朵听不到了。这辈子都听不到了。

  她说她家里彻底完蛋了,背了上百万的债,父亲酗酒家暴,母亲精神失常患上躁狂症,所以她也完了。她还有什么资格谈梦想呢?梦想早就被打翻了,她的前途早就没了,活着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江祈听完,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抱了下她,随即立马放下手臂。「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我希望你能找到你的梦。」

  温子酉忽然崩溃地哭了。

  她最近好像不那么累了。虽然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但脸上多了些表情变化,话也稍稍多了起来。

  这算好了点吗?还是被江祈那家伙传染的?不管怎样,她总感觉心里没有以前那么压抑了。像是被裁出一个小口,情绪小小的发泄出来,虽然不强烈快速但也能释放出来,她觉得这样也不错。

  以后会越来越好吧?就像遇到江祈这样,遇到更多善良有趣的人。她忽然感觉前途并不是那么灰暗无光了,甚至稍稍有点期待的情感萌发出来。她也想有计划和目标,或许她真的可以摆脱这个四四方方的地方,去更广阔的世界生活。

  她想她要好好学习,至少要稍微能看,将来去外地的大学,就像逃离那个家一样逃出这个城镇,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然后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租房养一只猫,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周末可以去旅游,去健身房,去咖啡厅。

  她望向那个阴暗潮湿的墙角,就像望向自己的未来。

  「温子酉,本来以为你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学生,没想到私下这么不检点。」

  手机被怼到她眼前,她看清了屏幕上的人。

  是她和江祈。

  全身仿佛被灌满冰水,四肢百骸都麻木到失去知觉。她动了动嘴唇,惊慌和不可置信的表情第一次在她脸上浮现。这时她聪明的,思想从不间断的大脑竟空白到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可她满心都不愿承认她和江祈有非同寻常的关系。这是事实。

  老师推了推眼睛,状做不耐烦的样继续说着严重的后果,可温子酉一句都听不进去。她犯错了吗?在这里,答案是肯定的。

  男女独处,不去吃饭,这是大忌。更何况被误解成秘密私会,她不敢也不能想象后果。

  不知何时周围安静下来,老师如同审判官般庄重地宣判了她的命运。四周所有人好像都在盯着她,眼底尽是嗤笑讽刺。她只能为自己无力的辩解着「我没有」「我没有和他……」

  「你没有什么?你这个不学好的贱人。」老师呵斥着打断她的话。

  「江祈呢?他知道我们不是……」

  「江祈?早就退学回家了,他爸妈把他领走的,到现在你还想着小情人啊?放心吧,你马上也会和他一样滚蛋。」

  见到父母时,她心里是止不住的悲凉。对亲生父母的了解让她过早的知道自己的命运,她再一次被近乎发狂的母亲抡倒在地,即便她早已不在乎了,可身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她的梦早就碎成一片了,再也拼接不上。不知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还是因为什么,眼眶里蓄起的水也砸下去碎了一地,在劣质的地毯上洇出一片片的花。

  「还有脸哭?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种……」

  身旁是愤恨的父母和看惯闹剧在口头上劝架的校长,她闭上眼想,或许这样去死也好。

  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城镇,住满了生活的四四方方的人。浑浑噩噩苟活了又十余年的她,在这座城里四四方方的运作着。

  她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没念完的高中让她的薪水降了一级又一级,于是只能拿着那份薄薄的薪酬拮据的蜗居在十几平方的烂房子。

  年迈的父母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最终也没有像以往想象中的那样养一只猫,有体面的工作,有空余的时间,更没有逃出这座城镇。

  父亲的酒瓶再一次朝她砸来,她第一次发了火,如同母亲般疯狂的砸烂了整个家,原来她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温子酉知道终日被压着的情绪一旦泄出来就同洪水般凶猛决堤,堵也堵不上,那片拜她所赐的废墟就已经足以让她回不了头了。

  她早就没法回头了。

  站在天台上的她想起了那个多年不曾想起的人,那个与她畅谈未来的少年。他说要去看风啊,听着他写的歌去看风。

  温子酉笑他,风怎么可能看得见啊,你脑子坏掉了吗。风是透明的,是空气,你一定没好好学习。

  现在她不得不嘲笑当时的自己了,她好像真的看见了风。原来空气能被看见啊。

  整个夜晚她脑子里想着未曾听过的他写的歌,等到又一个凌晨一点到来,这是属于她的25时,她看见了她流动的风。伸手去碰,就感受到了那个约定好的未来。她总是个守约的人,这次也遵守了约定。

  「风在哪啊?」

  「在那里啊,你看到了吗。」

  她跃向远方,在昨日的25时,成了失重的一缕风。

  

  

  FIN.

  

  

  

  

  

  后记。

  

  这是一篇磨蹭着艰难产出的原创文章,写的并不好,有着许多缺点,并没有经过打磨,因为我实在太累也太过厌烦了。

  文中的温子酉并不映射现实里任何一个人,她是完全虚构的,至此我还没有听说过曾有如此的事发生。

  至于那个城镇,我想它可能代表任何一座城,也可能代表不了,但这是我心中困住我许久的一座城镇。以及文中的学校,有着一些现实的映射,可最终还是我自己眼里心里那个流水线般的地方。

  似乎第一次没有写同人,而是写了完全原创的故事,写的乱七八糟,文笔飘忽不定,所以希望看到的人不要太过在意,毕竟我已经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并且我的作品从来都不让人满意。

  我没有给她一个好的结局,因为她的人生本就命运多舛,死亡是最能让她解脱的方式,也是唯一能逃出这座城的方式。

  但我本意并不愿表达阴郁,只是想要描绘出一些虚构的现实,这是个浪漫的故事。我不希望她的故事真正的变成现实,正如余华老师所言,当他们出现在我的现实中时,我越发感到我的现实被虚构了。

  好吧,最后还是想说,这只是个人发疯产物,不代表我本人真实想法,只代表黑夜中混沌不清的脑子,所以我把它留在昨日25时。

  

  23.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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