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河中之舟

你在第三道晨钟响起之前醒来，按照仪式用芫荽叶擦洗身体，在脚踝和手腕涂上圣油。白袍顺滑地披在身上，像一道无声的祝福，也像一层温柔的锁链。你没有看镜子——镜子是不洁之物，能反射出神不愿你看到的部分。

大殿内早已站满了教士。你穿过他们，没有发出脚步声。他们低头为你让出一条路，像水流让开一块下沉的石头。

在那最高的阶梯上，她端坐着。

白袍、银冠、双目蒙着一层薄纱——她是圣信会之主祭女，被称作“明之眼”。据说她出生时双目灼亮，无法直视，能透视命运中最黑暗的缝隙。因此，神命令她永远遮住双眼，只能将视线引向“正义的方向”。

她的声音从高台上缓缓落下，如水波荡进你的胸腔：

“你是神选之子，今天承担第一道封印。”

你跪下，额头贴着地面，手指发冷。

她宣布了今日的任务——前往西河，在黄昏前毁掉那艘“女舟”。

据说每年春季，女人们会在月圆之前于西河祭出一艘龙舟，舟上绘有藤花与蛇形脊骨。她们高唱古语，将舟放流入水，称其为“女神的脉动”，是传承禁忌记忆的行为。

主祭女的声音如寒霜般清晰：

“那艘舟，是第一道裂缝。若不及时封堵，旧神的意志将从水脉苏醒。”

你虔诚地点头。神命不可逆。你接过圣印和火油罐，心中一片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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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临近时，你抵达河口。这里雾气弥漫，芦苇齐肩。女人们早已散去，只留下一艘木舟停在水边，舟身刻着古老的图腾，蛇与月交缠，舟首系着一小节染血的红布。

你没有犹豫。

你将火油倒满船身，用圣印划下神授的封印纹路，然后点燃了它。

火焰升起，木舟像一只蜷缩的动物，在火中悲鸣。风从河那头吹来，你闻到焦木味里夹杂着一丝甜——像是腐败的花蜜。

你的耳朵开始嗡鸣，血管在太阳穴跳动。

你回头望去。

河水漆黑如镜，火光在其中映出一张女人的脸。她没有五官，只有空洞的双眼，凝视你，嘴角微弯，仿佛在笑。

那一刻你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是你记忆中的任何人，却比你见过的任何人都熟悉。

你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张脸已随波而去。

只有火，烧得越来越旺。烧到你的指节泛出白色，烧到你眼角莫名落泪。

你擦掉眼泪，一字一句念出祷文。

“吾已封印旧神之触，吾以火净其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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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回到神殿时，圣女微微一笑，说你做得很好。

可你发现，自己手上的皮肤开始剥落一层极薄的膜，仿佛那火不只是烧了那艘舟，也烧进了你。

你开始梦见水，梦见漂浮的女人，梦见她们张开手臂，将你围在正中央——像守夜人，也像送葬队。

你醒来时，嘴里尝到一丝铁锈味。

你没有告诉任何人。

明天还有新的任务。你必须完成七日之行。这样，世界才不会被恶魔吞噬。

你坚信如此。你必须坚信。